毒舌羅伯特·德尼羅紐約大學演講

 

　　曾主演過《出租車司機》、《美國往事》、《憤怒的公牛》等經典電影的奧斯卡影帝羅伯特·德尼羅(Robert De Niro)最近在素有“藝術界哈佛”之稱的紐約大學Tisch藝術學院發(fā)表了一個“奇葩”的畢業(yè)典禮致辭。

　　主講人：羅伯特·德尼羅(美國著名電影演員、制片人)

　　時間：2015年5月22日

　　地點：紐約大學Tisch藝術學院

　　羅伯特·德尼羅在演講一開始就暴露了毒舌的本性：

　　Tisch graduates, you made it. And you're f***ed.

　　Tisch的畢業(yè)生們，你們做到了，但你們也完蛋了。

　　You discovered a talent, developed an ambition and recognized your passion. When you feel that, you can't fight it — you just go with it. When it comes to the arts, passion should always trump common sense.

　　你發(fā)現(xiàn)了某種才能，培養(yǎng)了你的志向，并對此充滿熱情。一旦你有了這種感覺，你就無法抗拒，只能跟著感覺走。在藝術世界里，熱情總是要勝過理性。

　　A new door is opening for you — a door to a lifetime of rejection.

　　在你們成功畢業(yè)的今天，有一扇新的大門將會為你們打開。而這扇門通往一條一生中不斷被拒絕的道路。

　　給畢業(yè)生的中肯建議：

　　As corny as it sounds, I tell them don't be afraid to fail. I tell them to take chances to keep an open mind, to welcome new experiences and new ideas. I tell them that if you don't go, you'll never know. Just have to be bold and go out there to take chances.

　　雖然聽起來很老土，我還是會告訴他們，不要怕失敗。我會勸他們多冒險，開放思想，嘗試新的經歷和想法。我會告訴他們，如果你們不去看，你們永遠不會知道。你們需要鼓起勇氣，到外面的世界去冒險。

　　You're not responsible for the entire job, but your part in it.

　　你不用對整個項目負責，但你必須對自己的那部分負責。

　　Treasure the associations and friendships and working relationships with the people in your classes and your early work. You never know what might come from it.

　　要珍惜你們在班里和早期作品中建立的友誼和工作關系。你不會知道這些關系在未來會帶給你什么。

　　演講全文中文譯稿

　　尊敬的格林校長、各位院長、學校領導、老師、職工、家長、朋友們，以及紐約大學Tisch藝術學院2015屆的同學們，感謝邀請我今天同你們一起慶祝。

　　Tisch的畢業(yè)生們，你們做到了，但你們也完蛋了。你們好好想一想，護理學院的畢業(yè)生，他們都有工作了;牙醫(yī)學院的畢業(yè)生，也都工作了;斯特恩商學院的畢業(yè)生，他們也搞定了工作;醫(yī)學院的每一位畢業(yè)生，也會找到工作;法學院那群驕傲的畢業(yè)生，他們找工作也都沒有問題的。就算有問題，誰也不在乎，畢竟他們都是律師;英語專業(yè)的也不成問題，至少他們可以在家里寫小說;教師專業(yè)呢，他們也會開始工作的——盡管是艱苦的工作，微薄的工資，但至少還是有工作的。

　　會計專業(yè)的畢業(yè)生，他們也都有工作了。而你們呢?羨慕那些會計師嗎?我想不是。他們都有選擇的權利?；蛟S，他們對會計專業(yè)充滿了熱情，但我覺得他們很有可能是憑借理性、邏輯和常識選擇了一個職業(yè)，滿足了他們對穩(wěn)定和成功的期望。在Tisch藝術學院談理性、邏輯、常識?你在開玩笑嘛?

　　但你們沒有選擇的權利，對吧?你發(fā)現(xiàn)了某種才能，培養(yǎng)了你的志向，并對此充滿熱情。一旦你有了這種感覺，你就無法抗拒，只能跟著感覺走。在藝術世界里，熱情總是要勝過理性。你們不僅在追隨夢想，更是在伸手抓住你們的命運。你們是舞蹈家、歌手、編舞、音樂家、電影制作人、編劇、攝影師、導演、制片人、演員。你們是藝術家。沒錯，你們完蛋了。

　　好消息是，這并不是一個很糟糕的開始。既然你們已經做出了這個決定——或者更準確地說，屈服于這個決定——那么你未來的道路很清晰。不會一帆風順，但至少很清晰。你得繼續(xù)努力下去，就這么簡單。你們從Tisch畢業(yè)了，這是件大事。換言之，你們從Tisch畢業(yè)了，多大的事兒啊!

　　起碼，這是一個開始。在你們成功畢業(yè)的今天，有一扇新的大門將會為你們打開。而這扇門通往一條一生中不斷被拒絕的道路。這是不可避免的，這就是畢業(yè)生所說的“真實世界”。你會在參加試鏡、面試的時候被拒絕，你會在找投資者的時候碰壁，你會在找人看你寫的作品時吃閉門羹，或者是在尋找導演或編舞的工作時嘗到被拒絕的滋味。

　　那遭到拒絕后你該怎么處理呢?我聽說安定和維柯丁挺有效果，但我也不確定。干我們這行，不能太放松和隨心所欲，也不應該完全阻擋內心的痛苦。沒有了痛苦，我們還有什么可說的?不過，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可以允許自己喝兩杯，比如說——我就打個比方——我要在畢業(yè)典禮上給一千多個畢業(yè)生以及他們的家人演講。不好意思(假裝喝口酒)。

　　被拒絕會很痛苦。但是，我覺得，被拒絕往往跟你本人沒有很大的關系。當你參加試鏡或推銷某個方案的時候，導演、制作人或者投資者很可能內心早已有了不同的想法或者不同的人選。這就是事實。我最近試演《塞爾瑪》里馬丁·路德·金這個角色時就是那樣一個情況。我覺得很可惜，那個角色我一定能演得很棒，感覺是為我寫的一樣。但導演有不同的想法。你們知道嗎?她是對的。好像導演總是對的呢。你們不要誤會，大衛(wèi)·奧伊羅演得很不錯。就是，如果是我，可能不會選一個英國演員而已……

　　我還有兩個故事要講，這兩個故事是真實的。

　　我為《戰(zhàn)鼓輕悄》面試過七次。前兩三次我是試演亨利·維金，最后是由邁克爾·莫里亞蒂來演的那個角色。我還面試了導演和制作人的職位，然后他們讓我再過去試演另一個角色，就是布魯斯·皮爾森。后來又面試了導演和制作人的職位，甚至面了制作人妻子的職位，這些職位我全都應聘了。好像只要我能繼續(xù)參加面試，他們就會有時間找他們更喜歡的人。我還是不知道他們想找的是誰，但我很高興在他們放棄尋找的時候我還沒放棄。

　　還有一次我去試演了一部話劇。他們一次又一次讓我試演，我還以為我搞定了，結果他們找了一位有名的演員來演。沒得到那個角色讓我很難過，但我還是能理解的。如果輸給了像我一樣沒有名氣的演員，我也會理解的。這種事情跟你個人根本沒有關系。有時候，只不過是導演心里有了另一種類型的人選。在你的職業(yè)生涯中，會有很多人給你提意見，不是導演就是制片公司老板，不是投資者就是編劇(但是大部分時候他們會盡量讓編劇遠離你)，還有的時候是像你一樣的藝術家給的意見。別誤會，我其實蠻喜歡編劇的，我總是會讓他們待在片場里。

　　你要傾聽大家的意見，也要傾聽自己的內心。我接下來會從一個電影演員的角度來講，但是我相信對你們所有人都適用，你們會在各種領域中遇到同樣的情況。導演得到認可只是因為你讓他或她得到認可。一開始，你們可能會有不同的意見，導演有自己的想法，你同時也會對角色有自己的理解。當你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演員時，或許你當時的想法不會像在之后的職業(yè)生涯中那樣得到信任。你被雇傭是因為導演在面試你的時候從你身上看到了某種符合他們想法的東西。

　　他們有可能會給你機會按自己的想法去演，但是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導演手里。在你之后的職業(yè)生涯中，當你積累了一些代表作時，也許導演會更信任你，但基本上還是一樣的情況。或許，你會有更多的機會按自己的想法去嘗試，或許，導演看上去同意了你的表演方式。但如果這是一部電影，當導演在剪輯室做出最終決定的時候，你并不會在場。如果能共同解決那是最好的。

　　作為演員，你要真實對待你的角色，也要真實對待你自己。但是，重點是你成功拿到了這個角色，那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作為導演或制作人，你同樣要真實對待自己，也要真實對待作品。一部電影、一支舞蹈、一部話劇，它們都不是藝術家可以隨便玩玩、展示自己個性的場所，而是依靠一群藝術家集體貢獻的一部藝術作品。而且這個群體很大，包括：制作、服裝設計師、攝影指導、化妝師、理發(fā)師、舞臺監(jiān)督、導演助理、編舞者等等。還有其他很多，我就不一一列舉了。總之，每一個人發(fā)揮著重要而不可或缺的作用。

　　導演、制作人、編舞者、團隊藝術總監(jiān)，這些都是很有權力的職位。但是，這個權力并不來自于這個職位本身，而是來自于信任、尊重、想象力、努力、以及合作。你對自己的要求總會比任何導演還嚴格，我也不會讓你們不要對自己太嚴格。我想，你們不是因為覺得輕松而選了這條路。為了得到一份工作，你要滿足導演的要求，但你也要滿足你對自己的要求。

　　這可能會讓你感到矛盾。你想按自己的理解演這個角色，導演卻有不同的想法。你要跟導演好好討論，說不定有妥協(xié)的可能性，一定要有空間去嘗試不同的方式。但是你不要把它搞得很民主。在片場或舞臺上，總是需要一個人來做最終的決定，需要一個人把所有的東西都整合起來。那個人就是導演。所以，你不要太執(zhí)著了，否則，不管你演得多“正確”，你根本就不會在片中出現(xiàn)。

　　我現(xiàn)在可以回答你們所有人在想的問題。是的，現(xiàn)在轉導演專業(yè)已經來不及了。

　　在我準備今天這個“角色”的時候，我問了幾個Tisch的學生有沒有對這次演講的建議。他們給的第一個建議是，不要說太多。他們說，我可以給些建議，那是應該的，不會有人介意。然后他們就又說，不要說太多。

　　給一群已經規(guī)劃好未來的人提一些建議，我覺得是很不容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些我對我孩子說的話。比如，首先，不管怎么樣，不要去Tisch藝術學院，還是讀個會計專業(yè)好。說完，我就會改變主意。雖然聽起來很老土，我還是會告訴他們，不要怕失敗。我會勸他們多冒險，開放思想，嘗試新的經歷和想法。我會告訴他們，如果你們不去看，你們永遠不會知道。你們需要鼓起勇氣，到外面的世界去冒險。我會對他們說，如果想要踏入藝術的世界，我希望他們會找到一個由志同道合者組成的、可以育人的、有挑戰(zhàn)性的群體。就像Tisch藝術學院一樣。

　　如果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有某種才能，而且有進入表演藝術圈的強烈愿望，我會說，你要合作、盡量讓一切變得更好，但是你不用對整個項目負責，你只要負責你自己那部分。

　　有時候，你所參與的電影、舞蹈、話劇、音樂會會受到批評家和觀眾的差評。但這不能怪你自己，因為你會把一切都投入到你的工作當中去。你自己不要去判斷你所演的角色，同樣不要被別人對你所參與的作品的判斷而左右。即便你是跟艾德·伍德、費德里柯·費里尼或者馬丁·斯科塞斯合作，你做出的貢獻和工作方式都是一樣的。

　　順便說一句，有時候，不管你多盡力，結果還是會不夠好。其中有很多原因，但是只要你盡了最大努力，你就不用自責了。你在上學的時候經常得A嗎?有的話，那就恭喜你啦。但是，在這個真實的世界，你是永遠拿不到滿分的。人生難免起起落落。

　　我今天想跟你們說的是，不要緊。我現(xiàn)在就可以想象你們今天不是穿著畢業(yè)服，而是穿著紐約藝術學院的定制T恤上臺拿到文憑的。反面印著：“被拒絕，不是你個人的錯”，正面印了你們的口號、你們的口頭禪、你們的吶喊：“下一個”。你沒有得到那個角色?這就是我的意思——下一個。你會得到下一個(機會)，或者是下下一個。你沒有得到“白橡酒館”的那份侍者的工作?下一個。你會得到下一分工作，比如在“喬西家”酒保工作。你沒考上朱利亞德學院?下一個。你會考上耶魯，或者Tisch藝術學院。你們不要介意，我知道你們喜歡那個笑話。

　　不，當然選擇Tisch跟選擇藝術是一樣的，它不是你的第一個選擇，而是你唯一的選擇。我沒有上過Tisch，其實什么大學都沒上過，沒上過高三，高二也沒讀完。不過，我一直覺得自己是Tisch這個大家庭的一員。我成長的社區(qū)和Tisch在同一個地區(qū)，我還和很多Tisch的畢業(yè)生合作過，包括1964屆畢業(yè)生馬丁·斯科塞斯。

　　在你們學習專業(yè)的過程中，你們也要學習互相信任和互相依靠。這會讓你們勇于冒險，因為你們知道你們都在同一條船上。我們會不止一次和同一個人合作，這是有原因的。我和馬丁合作過八部電影，還打算繼續(xù)合作。1963年12月，還是學生的他和Tisch的同學塞爾瑪·斯庫馬合作拍攝電影作業(yè)。后來，斯庫馬成了他的剪輯師，他們迄今已經合作了約25部電影。像卡索維茨、費里尼、希區(qū)柯克等導演，他們也是不止一次和同一個人合作，就像一個“定目劇團”一樣。

　　現(xiàn)在，大衛(wèi)·O·拉塞爾、韋斯·安德森都還保持著這一傳統(tǒng)。所以，要珍惜你們在班里和早期作品中建立的友誼和工作關系。你不會知道這些關系在未來會帶給你什么。說不定它們會給你帶來創(chuàng)造性重大轉折或者是一個讓你印象深刻的小細節(jié)。

　　在《出租車司機》里，我跟馬丁都想讓特拉維斯·比克爾(德尼羅主演的角色)梳莫霍克發(fā)型，這是這個角色很重要的一個細節(jié)。但我拍完《出租車司機》后要開始拍的《最后大亨》需要我留長發(fā)，就不能剪。而且我們知道一個假的莫霍克發(fā)型可會顯得太……假。因此，我們那天在吃午飯的時候聊了這件事，最后決定請當時技術最好的化妝師迪克·史密斯來試做。如果你看過那部電影，你會發(fā)現(xiàn)最終效果還是挺成功的，現(xiàn)在你們也都知道了，那個發(fā)型不是真的。

　　友誼、工作關系、合作，你永遠不知道當你和有創(chuàng)造力的朋友聚在一起時會發(fā)生什么。馬丁·斯科塞斯去年站著在這里向2014屆的畢業(yè)生發(fā)表演講，而現(xiàn)在我在這里，我們都在這里……

　　今天，在你們即將奔向豐富而充滿挑戰(zhàn)的未來的時刻，你們歡聚一堂，慶祝你們迄今為止所取得的成就。而我呢，我來這是為了給導演和制作專業(yè)的同學分發(fā)我照片和簡歷。

　　很榮幸能和這么多年輕的創(chuàng)造者相聚在這里，這讓我對表演與媒體藝術的未來充滿了希望。我知道你們會成功的。你們每一個人都會成功的。

　　祝你們好運。下一個。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