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詞綴與派生詞綴：一種新的分類法

　　 語言學(xué)家早就發(fā)現(xiàn)古典語詞綴被同化的現(xiàn)象，但這種現(xiàn)象至今依然使人感到困惑與為難。

　　 其實，古典語詞綴被同化成帶有本族語詞綴特征的新型詞綴是普遍的現(xiàn)象。新舊兩種詞綴在形態(tài)、讀音、含義及綴合對象等方面都有質(zhì)的差別，是完全不同的兩類詞綴。本書把已被同化的古典語詞綴稱為“派生詞綴”，把未被同化而只能存在于借詞中的古典語詞綴正名為“原生詞綴”。這樣既解決了外來詞綴的分類問題，也彌補了三種詞基與詞綴的一一對應(yīng) 關(guān)系中“欠缺的一環(huán)”。

　　 上一節(jié)里我們曾提到：在近200年中，不少“原始外來詞綴”在英語中重獲生命力，成為“被同化的詞綴”。

　　 這種現(xiàn)象很早就引起了語言學(xué)者的注意，但至今依然使許多人感到困惑，為詞匯學(xué)研究埋下難題。

　　 最早指出這種現(xiàn)象的可能是丹麥的英語語法大師耶斯帕森（Otto Jespersen）。半個多世紀前，在他那劃時代的7卷語法巨著的第六卷中，他列舉了六組單詞來說明自己在觀察英語前綴時發(fā)現(xiàn)的、使他感到吃驚的語言變化現(xiàn)象?，F(xiàn)將這六組單詞轉(zhuǎn)錄如下：

　　 co-worker ‖ collide，conceive，compare，corrupt

　　 ex-king ‖ examine，example，excess，education，effect

　　 pre-history ‖ precise，prefer，preference，prejudice

　　 pro-Germany ‖ process，produce

　　 re-write，re-sign ‖ refer，reference，refuse，resign，resignation

　　 superman，superstructure ‖ superfluous，superstition

　　 耶斯帕森將雙豎線（‖）右邊那些出現(xiàn)在拉丁借詞中的前綴稱為“舊前綴（Older Prefix）”，指出它們在形態(tài)與讀音上的不規(guī)則以及它們在語義上的模糊。他又將雙豎線左邊那些在上一兩個世紀中參加英語造詞的拉丁詞綴稱為“新前綴（New Prefix）”，指出它們形態(tài)的統(tǒng)一與語義的單純?？上В呐e證與分析只到此為止。不過明眼的讀者可能已看出：耶氏的“舊前綴”就是本書所說的“原始外來詞綴”，他的“新前綴”正相當于我們的“被同化的詞綴”。

　　 像pre-這樣的拉丁前綴，在prefer中算“舊前綴”，在pre-history（史前的）中變成“新前綴”。“新詞綴”到底是偶發(fā)的現(xiàn)象，還是普遍的語言潮流？“新”、“舊”詞綴是否有質(zhì)的不同？是否有必要對“新”、“舊”兩種詞綴進行科學(xué)的分類？應(yīng)該如何區(qū)分？尤其是如何對待“舊詞綴”？這些構(gòu)詞法上的問題至今未得到很好的解決。其原因可能是，在構(gòu)詞法這塊邊緣地帶專事耕耘的語言學(xué)者為數(shù)太少了。

　　 問題不解決就永遠存在。“新”、“舊”兩種詞綴長期以來一直困擾著插足其間的學(xué)者。翻開種種語法書，可以看到時新的概念與術(shù)語，諸如詞基、詞根、詞干、自由詞素、粘附詞素等等。但是舉證的時候，卻老是以單詞為中心，在單詞詞基與派生詞綴或“新詞綴”之間打轉(zhuǎn)，即使偶爾提到詞根與“舊詞綴”，也是蒼白無力的。

　　 這個問題同樣也使當代的語法學(xué)家為難。R.夸克（R.Quirk）等人在近著《英語語法大全》中對詞綴法做了專門論述。8但他們的論述只建立在“派生詞綴（包括“新前綴”）＋單詞”的基礎(chǔ)上，沒有對存在于萬千外來借詞中的“舊詞綴”作深入的分析和處理。所以，該書作者雖然也認為應(yīng)該把在英語“共核”詞匯中有孳生能力的拉丁和希臘詞綴（即“新詞綴”）列入構(gòu)詞范圍，而且也正確地指出把純粹的新古典語詞綴（包括“舊詞綴”）排除在外是不合情理的，因為它們在英語中是如此普遍。9但在分析具體的派生詞時卻又自相矛盾：一會兒承認，像nation，duration中的-ation之類的可辨認成分，應(yīng)該算詞綴，盡管其詞基不是獨立的單詞10；一會兒又說survey這樣的單詞是不可分析的11；一會兒承認prefer與pre-heat中的-pre是兩種前綴，只是語義上無法相通12；一會兒又說在provide中pro-不能分析為前綴13。這些敘述上的矛盾反映了認識上的混亂，更表明了理論上的欠缺。

　　 基本理論上的欠缺必然導(dǎo)致具體實踐的迷失與混亂。這最明顯地表現(xiàn)在語法書、教科書與辭書的編寫上。我們的語法書與教科書往往沒有“舊詞綴”的地位，因而也沒有詞根的一席之地。大部分英語詞典都收錄了詞綴，但在這方面的處理卻相當混亂。“舊詞綴”存在于數(shù)以萬計的外來借詞之中，任何詞典也無法抹煞這一客觀事實。“舊詞綴”自有音、形、義上的特點，“新”、“舊”詞綴雖然存在某些共通之處，但卻有本質(zhì)的不同?？墒牵S多英語詞典往往在一個詞條之下把這兩種詞綴混為一談，即沒有在音、形、義及例證方面作科學(xué)的梳理，也沒有給“舊詞綴”任何地位與名分。這樣的詞典常使有心求教的讀者感到迷惑與失望，因為現(xiàn)在越來越多的讀者具備了英語詞根的知識，他們希望能在詞典中找到能跟詞根綴合的“舊詞綴”的知識?？磥?，語言實踐已向詞綴理論的研究提出了要求，我們必須認真回答前面提出的有關(guān)“新”、“舊”兩種詞綴的本質(zhì)、特征、分類及正名的問題了。

　　 為了敘述的方便，先用表格比較兩類詞綴的基本區(qū)別。讓我們再次借用耶斯帕森的六組單詞做素材吧！請看下表：

　　 可見，“新”、“舊”兩種詞綴具有明顯的、本質(zhì)的區(qū)別。“新”詞綴形體單一，含義簡明，能與各種語源的單詞綴合，這完全與本族語派生詞綴的特點相吻合。而“舊詞綴”則形體可變，語義不一，只能與同源的詞根相結(jié)合。它確是另一種詞綴。

　　 為了慎重起見，我們還得打個問號：耶氏所指出的現(xiàn)象是不是偶發(fā)的，個別的？

　　 作者對常見的外來前綴做了分析，發(fā)現(xiàn)大部分都有“新”、“舊”兩種不同的用法。下面仿照這位老前輩用的比較法，再舉些例子。為了使詞綴顯得醒目，用中點（·）把它與詞基隔開。從這些例子中，讀者可以看出兩種詞綴在形態(tài)與對應(yīng)詞基方面的區(qū)別。至于它們在讀音與含義上的差別，限于篇幅，只好待以后細述了。請注意，雙豎線左邊是“新詞綴”，右邊是“舊詞綴”：

　　 anti·aircraft，anti-fascist ‖ anti·pathy，ant·agonist

　　 contra·indicate，contra-missile ‖ contra·dict，contr·alto

　　 de·rail，de·throne ‖ de·cline，de·mand，de·tract

　　 dis·arm，dis·root ‖ dis·cern，dif·ferent，di·late，di·vert

　　 inter·city，inter·view ‖ inter·rupt，intel·lectual

　　 mal·function，mal·treat ‖ male·ficent，mal·versation

　　 post·graduate，post·war ‖ post·bellium，post·pone

　　 re·build，re·appear ‖ re·bel，re·duce，red·eem

　　 sub·marine，sub·way ‖ sub·ject，suc·ceed，suf·fer，sug·gest

　　 sur·charge，sur·coat ‖ sur·prise，sur·vive

　　 trans·atlantic，trans·ship ‖ trans·fer，tran·scribe，tra·dition

　　 至此為止，我們舉的都是前綴的例子。那么，外來語后綴有沒有被同化而產(chǎn)生“新”、“舊”之分的現(xiàn)象呢？我們的答案是肯定的。不妨也舉幾組單詞，以資證明：

　　 add·able，drink·able ‖ amic·able，aud·ible

　　 forbear·ance，ridd·ance ‖ eleg·ance，relev·ance

　　 pay·ee，refug·ee ‖ don·ee，nomin·ee

　　 brew·ery，green·ery ‖ cemet·ery，surg·ery

　　 hero·ic，period·ic ‖ crit·ic，log·ic，mus·ic

　　 Marx·ism，consumer·ism ‖ bapt·ism，ego·ism

　　 Adam·ite，Shelley·ite ‖ dynam·ite，lign·ite

　　 adopt·ive，select·ive ‖ capt·ive，nat·ive

　　 fertil·ize，real·ize ‖ bapt·ize，recogn·ize

　　 amaze·ment，better·ment ‖ frag·ment，orna·ment

　　 danger·ous，joy·ous ‖ fam·ous，obvi·ous

　　 waft·ure ‖ cult·ure，nat·ure，pict·ure

　　 舉了這么多例子，想必足以使讀者相信：英語中外來語詞綴被同化是一種普遍的現(xiàn)象，從“舊詞綴”產(chǎn)生出本質(zhì)不同的“新詞綴”是英語詞匯發(fā)展的趨勢。現(xiàn)在剩下的問題是如何為這兩類詞綴正名了。

　　 “新詞綴”長期以來跟本族語派生詞綴一起被統(tǒng)稱為派生詞綴。從本質(zhì)上說，兩者確是相同的：都能跟自由詞基（即單詞）相綴合。沿用舊名，即名符其實，又尊重習(xí)慣，何樂不為。當然，嚴格地說，“新詞綴”都是借用的派生詞綴。

　　 “舊詞綴”似可稱為“古典詞綴”。不過，這術(shù)語界限不清，又難以反映“舊詞綴”的本質(zhì)——只能跟粘附詞基（即詞根詞素）相綴合。說到這里，不由想起“原始派生詞（Primary Derivative）”的說法。這術(shù)語所指的就是詞綴與粘附詞基結(jié)合的產(chǎn)物。兩種粘附詞素相結(jié)合產(chǎn)生出第一代單詞，這的確很“原始”。“舊詞綴”源自古典語，本是原始的，它與詞根結(jié)合又生成原始派生詞，為什么不能把它稱為“原始派生詞綴”，簡稱“原生詞綴（Primitive Affix）”？！

　　 好了，原生詞綴與派生詞綴相對應(yīng)。只能與粘附詞基相綴合的詞綴叫原生詞綴，能夠與自由詞基相綴合的詞綴叫派生詞綴，兩者都屬于構(gòu)詞詞綴。這樣，我們不但解決了因“新”、“舊”詞綴引起的種類劃分與命名的問題，也為詞基與詞綴的一一對應(yīng)關(guān)系彌補了“欠缺的一環(huán)（Missing Link）”?，F(xiàn)在，本書第5頁的圖解顯得完整了。原先，三種詞基只有兩種詞綴，現(xiàn)在每種詞基都有了對應(yīng)的詞綴：

　　 原生詞綴的劃分與正名對我們的學(xué)習(xí)與研究有非常現(xiàn)實的意義：“名正，則言順”，今后我們可以堂堂正正地把像provide中的pro-這樣的古典成分稱為詞綴，并以此去分析、解釋數(shù)以萬計的像provide這樣曾被認為“不可分析”的古典借詞。

　　 可見，把構(gòu)詞詞綴分為原生詞綴與派生詞綴是一種既有理論價值又有實踐意義的新的分類法。我們將在本書不斷運用這種分類法，并希望它能在實踐中得以進一步驗證與完善。